随着年岁的增长,我怕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。其中最怕的一件事情就是停电。因为一停电我就无所适从,一下子找不到自己,不知道该做什么了。
我是长阳第一个换笔写作的人。那个时候长阳还不知道计算机为何物,我就把一台286计算机搬回了家。 事情的起因是我从《文学报》和《作家报》上看到作家王蒙等人到处宣传换笔写作的好处,再加上当时我与妻子分居两地,而过去我们在一起时,一般是我写出初稿,妻子给誊正寄到杂志社和报社的。现在分居两地,再加上我又带着刚上学的儿子,事情忙不过来,就动心想买台计算机,便和妻子商量,说:“我们买台计算机吧。”起初妻子也一时弄不清计算机是怎么回事,说:“买台计算机?”我拿了报纸让她看。她看过了,说:“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呢?”我说:“先借。”这样,妻子犹豫了很长时间,最后还是决定买一台计算机。这样,我们就找三哥和四哥借了点钱,去宜昌购回了计算机。计算机购回来立刻就在我工作的资丘引起了“轰动”,大家到我家来参观计算机,要我操作了给他们看,并发感叹,说他们落伍了之类的话。《宜昌日报》的通讯员还专门写了一篇通讯给登在了报纸上。可是我没有想到,后来就是这台286计算机让我丢掉了乌纱帽。因为这台286计算机招人眼,人们说我“不务正业”,“图名图利”,这样就在那年年底考核干部的时候,我就被组织免了职。
但这件事情于我而言却是一件好事,因为我的兴趣不在从政而在写作,离开了行政后我从此就可以专门地坐在计算机前写作了。所以与我谈话的那天,我就笑着对妻子说:“这下我可以放心地写作了,你只要有苞谷面糊糊给我吃,让我写几年,我一定能写点自己满意的东西。”当然这是玩笑,表达出的是我的决心。所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与计算机磨合得越来越好。慢慢地,计算机就成了我的“兄弟”,成了我的“恋人”,即使是在睡梦中,我还在做着操作计算机的梦哩。甚至有时候从梦中笑醒。也就这样,我的“文学成绩”便越来越大,我的名字便越来越响,我们一家便越走越远。“计算机”从此改写了我的人生。
如今的计算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,换了一代又一代,性能也越来越高,功能也越来越全了。我的计算机也已经换到第五台了。家里人一人一台。计算机的使用频率比我们的日常生活用品还要高。正是因为这样,我就特别地怕停电。倘若是思路正顺畅的时候突然停了电,我内心里的那个愤怒,恨不得跑去把管电的人大骂一顿。所以写到中途停电时,往往的情形是我举起拳头去擂我的键盘,或者是把桌上的书籍打翻到地上。当然再怎么愤怒,我是不能跑去骂人的。电要停我也无可奈何。这样,我便从计算机前走下来,打算去寻点别的事干。可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,我的内心是那样空虚与无聊,我不知道我该做点什么。我就像困在屋里的困兽一样,从这屋走到那屋,从屋里走到屋外,和丢了魂没什么两样。久而久之,我便明白,我的写作也是逃避空虚与无聊的最有效途径。因为坐到计算机前,我就得不停地思考,就得不停地敲击键盘,我的身体和思想就得沉浸在这种忙碌之中。而且这么忙碌的时候,我还自以为这种忙碌是有意义的,不会虚度一生。于是在这种欲望的支配下,更加地忙碌。也就这样,我便变成了一台写字机器,变成了一个室内动物。如果是这样,那又何苦来着?对于人生来讲,快乐地活着不也是意义本身吗?
这样想透彻了,慢慢地我就接受了停电这个事实。倘若再次碰上停电,我就不再愤怒,不再擂击我的键盘了,而是推开键盘,在口袋里装上瓜籽,然后从家里出来朝郊外步行而去。就这样,我一边散步,一边观风景,或是一边思考。这样一个冬天过去,妻子就笑话我:“一个冬天你怕是要吃一千块钱的瓜籽哟!”
我笑着说:“这样不是挺好吗!”
事实也是这样,距离产生审美。因为散步回来,我的思考更加成熟,写作也更加顺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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